隨著北斗三號全球組網衛星“一箭雙星”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成功發射,北斗衛星導航系統開啟全球組網的新航程。
沙場,引領三軍列陣米秒不差;南海,俯瞰海域島礁守護漁民;災區,及時送出訊息字字千金……遙望星空,北斗已成為當代中國的一張耀眼“國家名片”;這張名片后面,我們看到了一群生機勃勃的“80后”:這群來自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五院的北斗衛星團隊核心人員平均年齡僅36歲,66%是“80后”,多數都經歷了數次北斗導航研制和發射任務,成長為團隊的中堅力量;其中更有30%的“85后”,作為新生力量,在急難險重任務來臨時,次次沖在前面。
他們是新一代“北斗人”,放飛“北斗”,也放飛了他們的青春和激情。
與君初相識 猶如故人歸
他們,進入航天領域最長的近10年,最短的6年多,共有一個稱號即“北斗人”
并不算大的辦公室,方方正正的格子間,不時傳來的鍵盤敲擊聲……初見朱位時,他正坐在工位上,盯著屏幕,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專注的臉上。若不是屏幕上隨著他鼠標點擊來回翻轉的衛星結構三維圖,很難想象,那正于太空翱翔、吸引了大批國內外“粉絲”的北斗衛星的雛形,竟是來自這個和普通白領辦公室別無二致的小小格子間。
“衛星的物理部分,根據需求確定哪種平臺、規劃整體布局以及實施流程的設計,都是我們崗位的職責所在。”作為北斗三號衛星總體副主任設計師,剛剛三十出頭的朱位,有著和年齡不太相符的淡定從容。
談及這份在很多人眼中“高大上”的工作,朱位說,這更像是一種對“新生兒”的孕育和陪伴??看著衛星的模樣在屏幕中一點點生成、完善;陪著它經歷熱試驗、力學試驗等一系列“挑戰”;再到最后,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看著它搭乘火箭穿過蒼穹,時刻不離。
設計完成后的衛星將進入總體裝配環節后,由星船總體裝配中級技師徐微微所在的崗位接棒。
1987年出生的徐微微是個身材苗條的北京姑娘,很難想象她的工作內容是給衛星鋪電纜、焊電線、安設備……在“十萬級凈化”的總裝測試大廳里,穿著防靜電服、戴著工作帽,她常常是貓著腰一干就是一個多小時。
在電測間里,電測指揮朱琳和閆旭正在忙碌。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在成排的電腦和電纜之間,他們緊盯著屏幕,發指令、判讀數據、實時監控衛星狀態……電測,是北斗衛星發射前的最后一環。
“就好比電視機組裝完之后,怎么知道它的性能是好的?就要過個電看一下,看看是否能接收到節目、畫面清不清晰。”閆旭打了個比方。
但實際上,衛星的測試要比普通產品復雜得多。以北斗衛星為例,上萬條指令和上萬個參數都需要覆蓋測試,況且為了暴露設備的制造錯誤和生產缺陷,還要經歷常規環境和試驗環境??從去年北斗三號的首發兩顆星開始電測直到發射,整星電測上千小時,這對于長期在軌任務衛星來說也算長的。
綜合計劃調度陳昊和朱位年齡一樣大,他的工作既包括人手的調度,也包括設備資源的調配。他像北斗衛星的“管家”,但這個管家不好當,“就是逼著自己掌握進度,還要保證質量,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
都說調度的情商、智商要高,但陳昊卻自嘲說主要是得“臉皮厚”??同事們最“煩”的便是接到調度的電話,因為那很可能意味著晚上又要加班。“下班后、節假日,我都干過把人‘抓’過來加班的事兒。”說話時,陳昊還是會不停地看手機,“就怕錯過,有時夜里醒來也會看一眼有沒有信息。”
這幾個年輕人,進入航天領域最長的近10年,最短的也有6年多,他們一直在北斗的崗位上,可以說是離北斗衛星最近、和北斗衛星最親的人。
精感石沒羽 豈云憚險艱
他們,操控著價值上億的儀器,隨北斗的時間節點調整自己的生活節奏
隨著我國航天事業進入發展黃金期,北斗系統進入快速組網階段,這幾年的航天發射密度逐步加大,“北斗人”的工作強度和壓力也隨之加大。
朱位告訴記者,以前是兩年就專做一顆星,現在是4年之內把18顆星都得干完。實際上,他們每個人手頭負責的并不僅僅是即將發射的兩顆衛星,而往往是發射場有兩顆,廠房里還有兩顆,另外還有兩顆星得操心著。在北斗三號剛剛發射成功的第二天,朱位已經收拾好行裝,從發射場趕回北京,因為“家里”還有幾顆星要“陪”。
“白加黑”“六加一”……航天前輩們的“加班傳統”也在這些“80后”身上延續著。
拿這次發射的兩顆北斗三號衛星來說,今年春節期間做熱試驗,勞動節做出廠測試,國慶節進發射場待命……對這些“北斗人”來說,早已沒有了節假日的概念,一個個的時間節點,是北斗的節奏,也是他們生活的節奏。“和朋友聚會、和家人旅行,包括和男朋友結婚,都得先看看北斗的進度計劃。”徐微微說。
壓力不僅僅來自工作強度。“老師傅會跟我們說,你們這是手托上億資產!”陳昊說,衛星上的一臺單機設備,很可能花了一個億的研究費用,這對總裝操作崗位技能水平提出了很高要求。
北斗三號衛星內部小小的2立方米空間里,安放著160多臺精密設備,設備之間空隙也就十幾毫米。這就要求徐微微們得特別膽大心細。細細的導線,手一抖,兩根導線就焊不到一塊兒;還得保證不碰到旁邊近在咫尺的其他設備,不能把多余物掉到衛星艙里……
對一顆衛星來說,衛星方案的最終敲定可能是漫長的,但發射的時間點卻是確定的。比如,早在2015年的時候,就已經確定北斗三號首發兩顆衛星要在2017年發射,那時候,衛星最終的方案還在完善中。
“計劃和節點一旦確定便不能更改。”陳昊告訴記者,整星出廠的大節點定了后,再倒推分解到每個月、每一天。在完成這些節點前,大家的壓力都非常大,自己的環節完不成,就會影響到后續環節甚至發射任務。
朱位仍對2013年設計衛星的經歷印象深刻。第二天是一個重要方案文件評審的節點,三人小團隊就在準備開評審會的會議室隔壁通宵趕工,到凌晨四點多總算定稿完畢,離評審會開始時間已然不多,大家就披著大衣、枕著文件在會議桌上睡了一會。突然感覺身下震動,“地震了?”猛然驚醒,原來是保潔阿姨在擦桌收拾……
衣沾不足惜 但使愿無違
他們,抬頭看到火箭撕破空氣、呼嘯著穿過蒼穹時,便會清晰地感知到夢想的力量
“80后”這一代,受到外部世界的“沖擊”比前輩要明顯許多。采訪中他們告訴記者,很多人畢業時候可以選擇去互聯網公司、外企,最后仍選擇從事航天工作,用徐微微的話說,還是因為大家是發自內心地喜歡航天。
閆旭的奶奶今年已經80多了,有好幾個孫子,這其中,就數閆旭掙得最少,但奶奶也對他最好,一提到這個“搞航天的大孫子”,便高興得合不攏嘴。
“我們這種搞航天的人,家里人付出的其實比我們更多,至少感情上肯定是。”徐微微本來打算10月28日和男朋友一起去領證,結果因為發射任務沒成行。這是她第二次推遲婚期。還好男朋友不僅沒意見,還對徐微微說,“你是為了航天事業做貢獻。”
沒有太多時間陪家人,是這群年輕人的共同特征。閆旭的女兒才一歲半,出生時剛好趕上衛星測試,這一年他陪小孩的時間比“陪”衛星的時間少得多。
陳昊送女兒上幼兒園的故事已經是個“經典”。陳昊是調度,意味著電話特別多,最多時候一天要接一百三四十個電話。女兒三歲多,剛上幼兒園,上幼兒園第一天,是陳昊送著去的。一路上他電話不斷,到了幼兒園,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跟老師說女兒叫什么名字、上什么班……跟老師說好,便又打著電話回去上班了。“到了單位后,媳婦兒給我打電話,說‘把孩子送錯班了你知道嗎?!’”
雖然是“80后”,但朱位這群年輕人真干起活來,和前輩們的狀態并沒什么兩樣。“我們有時候也會開玩笑說‘不給錢的加班不能接受’,但真有活,就絕不能馬虎,我們只是會更注重提高效率。”朱位告訴記者。
讓朱琳說說遇到過的困難,但她覺得,想起來的都是開心的事。這次來“北斗港”西昌衛星發射中心,朱琳覺得跟以前有點不一樣。
這是她的第六顆北斗衛星,當星箭組合體沿著2公里的軌道緩緩運往發射塔架時,她第一次加入現場的“追星族”隊伍,一路小跑跟著組合體前往塔架。“我就覺得一定要看著它走,有種衛星要‘出嫁’般的不舍。”
朱琳還透露了她的一個小習慣,就是每次衛星在發射塔架上待命發射的那一天,她都會找各種理由去塔架那里看一眼。“就是為了記住它。”
“我們說不上是‘中堅力量’,應該算是干活力量。”朱位說,前幾年幾經磨練出來,現在恰是發力好時候。“無論有多辛苦,平凡或不平凡,當抬頭看到火箭撕破空氣,呼嘯著穿過蒼穹,便會清晰地感知到夢想的力量。”(余建斌)